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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根廷的老挝难民 Laotian Diaspora in Argentina

披今年39岁,来阿根廷的时候只有两岁。越南战争之后,老挝共产党掌权,废除国王西萨旺瓦达纳。此时老挝政治局势动荡,不少人开始出逃。披全家人就是这股难民潮之中的一员。他们一开始逃到泰国,刚好阿根廷总统魏地拉(Jorge Rafael Videla)为了塑造阿根廷在人权问题上的良好形象,决定响应联合国号召,接纳东南亚的难民。所以,1979年,全家人就几经周转,漂洋过海来到地球的另一端。他们一开始来到了布宜诺斯爱丽丝,最后就被阿根廷政府安置到波萨达斯城(Posadas)。在1979年至1981年之间,阿根廷接纳了300多个老挝难民家庭。

老挝人披(无畏/图)

披见到我会讲些老挝语,他很高兴。我跟他说,我在老挝待过两个月,在首都万象的学校里教过小孩子中文,这些往事。我说很喜欢这个平静的国家和老挝人。虽然他会说流利的西班牙语,但他跟我讲起话来居然大部分使用老挝语。当然,我长时间没有讲老挝语,听起来也不容易。所以我不大明白的地方,他会用西班牙语解释。他说,他们在这里太寂寞了。和其他亚洲移民不一样,自从70年代末的那一批老挝移民之后,就再也没新的移民了。所以,好不容易来个外人来看他们,还会讲点老挝语,当然他会更喜欢讲老挝语了。

这小社区就在波萨达斯城外国道12号高速公路旁边。路旁出现了一个佛教的山门,一进去,眼前就出现了熟悉的老挝南传佛教寺庙和一尊释迦牟尼塑像。寺庙大门紧闭,无法进入。在寺庙后面,发现了十来间房屋,中间是一大片空地,这就是这个老挝难民的小村子了。

老挝人村的佛庙(无畏/图)

披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和朋友。跟村长夫人一见面,我本想来个老挝标准的合十礼,怎想夫人立刻把脸凑过来,给我来了个贴面礼。披的哥哥娶了阿根廷当地姑娘做老婆,天气炎热,他就赤膊喝起了得雷雷(Terere,冷水版的马黛茶),也招呼我坐下来一起喝。我说,咱拍个照吧。我双手合十,哥哥还很不习惯,还模仿起我的动作。我心想,和他们比起来,我的行为可能更像个老挝人。

双手合十拍合照(无畏/图)

披的哥哥,比他大几岁,在泰国流亡的时候念过一点书,所以会写泰文,但是不会写老挝文。而披的教育都是在阿根廷接受的,所以读写老挝文都不会。只剩下跟家里的父母,妹妹讲老挝文。

阿根廷的老挝人移民是整个南美最多的,但是根据统计,也只有2000人左右。波萨达斯城的老挝人很少,除了这个小村之外,位于市区的尤哈萨区(Yohasa)还有20多家,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100人。作为来自一个文化保守的国家的人,披觉得拉美文化开放,拉美家庭的离婚率也十分高,所以他更想找一个文化相近的亚洲人组建家庭。但是,这里的亚洲人太少了,所以他最后娶了阿根廷女人。

婚后,他们开始在市区卖衣服做小生意,三年前两人关系破裂离婚。实际上因为他们在一起也没有进行任何法律上的结婚手续,所以离婚时候也没有通过任何财产上的裁决。毕竟老挝人在这里是弱势,最后在争吵之下,披把市区的房子、生意,还有两个孩子都给了前妻。他只剩下一辆车,回到现在这个他出生的村子里。由于腰椎有病,无法进行其他工作,现在是在领政府的救济金过日。

尤哈萨社区路上的石板(无畏/图)

他们离开老挝后,就从来没有回去过了。因为毕竟这个祖国路途遥远,在地球的另一端。我告诉他们现在老挝很安全,很美丽。琅布拉邦是老挝最富盛名的旅游点,许多外国人去这座小城旅行,特别那里的寺庙和佛教文化,是最吸引人的。

他们仍然想尽量去维持自己的文化和宗教认同。三年前,老挝人还向他们阿根廷朋友集资,开始在村口修建一座佛教寺庙。寺庙本来有一个泰国和尚坐主持,后来走了,又来了两个老挝僧人,老挝僧人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就回了国,又来了两个孟加拉国僧人,也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,也走了。现在就是一个没有僧人的庙。庙旁边的释迦牟尼雕像,是这个社区的老挝人修建的。建了三年,还没有建好,他们说不放心去请阿根廷的工人来建造,因为怕他们把佛祖给修坏了。所以都是这群人亲自动手,由于平日需要工作,只有到了周日,他们才有空修建。所以,每周修一点点,修了三年,还没有修好。


修建三年仍然未完工的佛像(无畏/图)

老挝人协会里的龙(无畏/图)

位于市区的尤哈萨区住了更多的老挝人。第二天,我想去拜访一下,可惜天下起了大雨,刚好前面出现了一座房子,赶紧跑进去避雨,里面摆着一条老挝的龙,原来这里是当地的老挝人佛教协会。前面还有个佛祖的小神龛。


2013年,无畏在老挝给孩子们上中文课(无畏/图)

大雨淅沥沥地下着。我安静地站着,看着这雨,与东南亚的雨有几分相似,好像,回到了老挝。


无畏
2017年1月6日
巴拉圭东方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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