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,同一时间,来到同一地点,戴上口罩,打开手机上的核酸码,排着相同的队。核酸采样员助理穿着蓝色防护服,打开他的手机扫你的核酸码,进行信息核对。然后,还要看看前面做核酸的队伍是否满十人了。如果满十人之后,就要让下一位手持试管,因为10合1混采检测。这位手持试管者,有的地方称“队长”,有的地方称“管长”。有人说,这辈子做过最大的官,就是核酸队长。
接下来,你在核酸采样员前面坐下,张大嘴巴,核酸采样员掏出棉签,熟练的伸进你的喉咙中采取样本。采样过程仅持续几秒,起身走人,摘下口罩,等待健康码上显示24小时核酸。第二天,同一时间,来到同一地点,重复以上的极具仪式感的过程。
在几年前,我对核酸的记忆还只是中学的生物课本,具体是什么东西早就记不清了。而今,核酸却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了。从每周一检,到72小时一检、48小时一检,终于到了24小时一检。应该已经做了100次核酸了吧,甚至超过200次了?记不清楚了,就像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吃饭一样,做核酸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习惯。
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,恍恍惚惚中记不起自己到底做了核酸没有,再努力想想才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做核酸的动作。就像有时候出门后怀疑自己是否关了门,其实关了,只是已经养成习惯,大脑没有去特别记忆这个动作。这似乎又像是一种强迫障碍(OCD),担心没有24小时核酸,第二天就进不了自己家门。
如果真的忘记做了,第二天会有短信发来温馨提醒,也可能会有社区工作人员打电话来亲切问候。当然,自从发明了团体码,团体内部还可以互相监督,保证每天准时准点做核酸。
养成一种习惯不容易。例如,我想养成每天看书、每天写作的好习惯,但总是很难坚持。我也想学好一门新语言,可是没有语言环境,没有养成用其他语言沟通、思考的习惯,我也很难坚持。说实话,疫情三年来,没有踏出国门一步,不断的封控让我经常连家门都难以踏出。唯一一次去了澳门,看到满街的葡萄牙语让我有小许兴奋,可是后果却是迎来近两个月的封控。
对语言仍然感兴趣。但是,疫情三年来,我一种新语言都没有学会,学过的旧语言也在遗忘。尝试通过网络视频通话学习,但也很难实际奏效。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哑巴英语的时代,对我来说,足不出户学语言可能要比登天还难。几年前,我还在地球上东奔西跑,对学习语言无比自信。
平时眼前见到的人越来越少,社交只剩下虚拟的网络会议。相信长此以往,我们很快就能赶英超美,跨步迈进“元宇宙”了。每天见到人最多的时候,就是核酸现场,大家一起戴起口罩排着整齐的队伍,简单重复着一充满仪式感的过程。
整个仪式过程有条不紊,按部就班,庄严肃穆。戴上口罩好似中国古代祭祀前的斋戒沐浴,又如进入清真寺的净礼,进入教堂前在洗手盆中洗手。甚至也像在进入日本茶室前在庭院中蹲踞洗手,无关宗教,让你进入另外一个神圣的空间。核酸采样员好似行圣餐礼的牧师,只是牧师给的是葡萄酒和面包,核酸采样员伸出的是棉签。
这个仪式,成为疫情三年来中国人的集体记忆。南京还有位艺术家,把微型摄像机放到嘴里,记录这个新的生活常态。可是,这一共同的仪式不会让我们产生什么社交和连结,也似乎没有增强团体的归属感。我以上的过于浪漫的比喻是否太不恰当了?这只是在对抗一个叫做“新冠”的病毒。
我孤身一人过来做核酸,又孤独一人离开。偶尔打开手机,确认下我的绿码是否还在。
参考资料
1. 我,深圳人,这辈子最大的官,就是核酸队长,深圳卫健委公众号,2022年3月10日
2. 做核酸有“被捅”的感觉吗? 将微型摄像机放进嘴里的中国艺术家,BBC News中文,2022年9月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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